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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生日粗卡!!

 

*

 

01

天氣甚好,趁著在夜晚來臨前在街上漫步,這是田柾國不知何時就有的習慣。

相對夜晚的熱鬧,這裡的早晨反倒清淨了些,頂多幾個在樓前掃地的罷了。正是適合散步的最佳時段。

 

手上的花傘,在陽光照射下能隱約看見傘下主人的身影,半透明的,更增添些朦朧美。

身上的衣裳華美,在街上緩慢的走著,有時停下微微彎身摸了摸路邊的野貓,又或是蹲下身欣賞那些野花野草。即使是如此平凡的事物卻讓那花傘的主人十分開心,與身上的衣著倒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白天的怎會在此處遊蕩呢?這位姑娘......」

田柾國跟在後頭觀察著那人的一舉一動,最終還是忍不住上前搭話。

似是被陌生人突然的搭訕嚇到了,田柾國明顯感覺到在將手搭上肩時對方抖了下。

那人小心翼翼地轉過身,頭上的髮飾因動作碰在一塊發出清脆的聲響,上頭鑲著藍色的石子,些許陽光穿過傘灑在上頭讓石子閃著點點亮光。

田柾國見到那人的容貌時著實嚇了一跳,臉上沒有任何妝容皮膚卻白皙的像雪,斗大的雙眼倒映著自己的身影,水亮水亮的,那唇也紅潤的令人遐想。

他第一次見到如此美麗的----男人。

或許,稱作少年會更貼切些。

英挺的鼻樑以及那對濃密的眉毛都透露著些氣勢,屬於男人專有的氣場,但依舊帶著些少年獨有的奶氣。

「哎呀呀,這可真是失禮了,沒想到是位少年啊。」

那名少年勾起嘴角向著田柾國微微搖頭,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事了。

對方輕輕欠下向田柾國鞠了躬便要離開,傘轉動了些,上頭的花就像春天落下的櫻花,像是下一秒便會從傘上落下。

「這傘可真美呢,不知是哪位出自師傅之手呢?」

少年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也只是不斷張張合合,並沒有說出半個字,他像是在思考著,垂下眼咬緊下唇。

「......我也不清楚呢。」

聲色比想像中低沉,帶著些奶音。

「這樣啊。」

少年再次向田柾國行了禮。

「啊、少年可否告訴你的名字呢?」

他停下腳步,側過身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即便又掛上微笑,與剛才不同,這次笑得更加開心,且毫無虛假。

「泰亨,金泰亨。公子呢?」

「田柾國。」

風吹撫而來,金泰亨髪上的飾品又再次輕輕碰撞,隨著風裡的淡淡花香遠去。

 

 

 

 

02

 

每年的第三日花珣樓便會出巡。

算是整條花街裡最特異的樓了吧。但這是一年中花珣樓唯一能見到花魁的機會,所以也順理成章的成為年度重要的盛事之一,每年來一睹高級花魁容貌的人不在少數。

而既然是如此重大的出巡當然那架勢也是不同凡響的。

不管是花魁、遊女甚至是新造都會撐著把傘,就如同其名,傘上個個都畫著花,而那花更是畫功精巧,近看連上頭的花粉都能看清,遠看則好比春日百花盛開的美景,而在那之中最亮眼的莫過於花魁手上那把了。

沒人知道那把傘究竟是出自誰之手,但也沒人敢過問,畢竟不想惹上什麼麻煩事,還是靜靜地觀賞還比較保險。

而那把花傘也是眾多女人們所渴望得到的,哪怕只是拿在手中幾秒也好,能拿到那把傘就是人人稱羨。

田柾國在這活了好幾個年頭卻重來沒有出門去欣賞過任何一次出巡。

在繼承映竹樓後也有不少人勸他多少去瞄個一眼也好,不然堂堂一個樓主竟沒看過那把花傘的樣貌,何況是從小在這長大的,多丟人啊。

奈何田柾國就是沒有興趣。

「幹嘛特別出去?怪擠人的。」這是他每次被勸後所丟下的理由。

今年也不例外。

但有一點不同的是,田柾國的父親,也就是前樓主回來探望了下自己的兒子。

對此田柾國是無奈再無奈的。畢竟不管怎麼想都無法想到當初說要去度假的父親會突然回來,真是失策啊。

所以,田柾國就被丟出來硬是要欣賞那所謂的“美景”。

他是打算隨便找個空曠的腳落靜靜的等出巡結束的,但不管走到哪都是充斥著人群的,他嘆了口氣,還是決定來欣賞下那些花傘。

不遠處開始有人驚呼和夾雜著陣陣感嘆。

飾品相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漸漸靠近,田柾國抬起頭瞄了眼,確實很美,腦中想起前些天在街上看見的櫻花,似乎還能聞到那微微的香味。

當回過神時,他瞪大了眼。

他看見金泰亨走在出巡隊伍裡頭。

 

「我的名字是碩珍公子取的。」

金泰亨將身子靠近小窗,將手搭在上頭,側過頭看著窗外。

「在被賣到這後原本的名字什麼的早就丟了,也忘了。而且這裡其實不錯的,有飯吃、有衣穿還有地方住,碩珍公子人也不壞,頂多稍微忍忍、接個客就好了。」

田柾國靜靜地坐著,視線隨著金泰亨望的方向看去,隨後閉上眼聽著外頭風吹過數發出的沙沙聲。

他在看見金泰亨在隊伍裡頭著實嚇了一跳,不過想想也難怪,畢竟會出現在這的漂亮男子多半都會是某個樓裡的男娼。那之後他便每天往花珣樓跑,每次都指名金泰亨,但也沒做什麼,只是靜靜的坐在房間看著窗外的景色。

久了,他知道金泰亨其實很愛笑,笑起時會露出那四方嘴,雙眼彎成兩條,帶著點孩子氣,與身上成熟的衣服相反,充其量他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罷了。

他發現金泰亨總是有意無意地舔唇,這讓他的唇乾裂得更可怕,常常破皮流血,他便會痛得哇哇大叫,瞪著那雙水潤的大眼相田柾國求救。

而田柾國都會舉起全頭輕輕在人兒頭上敲下去,嘮叨著就說不要舔唇諸如此類的話,即使知道對方根本不會聽進去,還是忍不住多念幾句。

有時田柾國忙著樓裡的事好幾星期沒來時,金泰亨的脖子上總會多些紅點。

他說,那是自己過敏了。

田柾國也不是傻子,自己好歹也是在花街長大的怎麼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都會罵了句小心點啊,笨蛋,然後抬起手輕撫著他頭頂,像哄孩子般。他知道有人盯著金泰亨,但這也難怪,畢竟他既年輕五官又好看,再加上金泰亨非常的溫柔,像在山中的湖水那般平靜溫和。

「我過得挺好的。」

金泰亨對著他露出了個大大的笑臉,眼睛瞇的幾乎要不見了。

田柾過將手附上他的頭,搓揉著柔軟的髮絲,一邊是嗎是嗎的回著金泰亨,一邊無奈的笑了笑。

過了半刻,他依舊掛著那笑容,田柾國將他的下巴微微抬起,讓金泰亨看著自己。

「不酸嗎?」

金泰亨使勁地搖著頭,「值得開心的事就要笑啊。」

他再次看著窗外,盯著外頭的柳樹不語。

「智旻他,再過不久就可以贖身了吧。最近有個少爺挺喜歡他的。」

「......羨慕嗎?」

似是對田柾國會問這樣的問題感到驚訝,略微僵硬地轉過頭,隨後他幾乎看不見的輕輕點了頭。

「那當然,我也想走出那扇門、和柳樹告別,」他笑了幾聲,「說不定那柳樹還會依依不捨的向我招手呢。」

田柾國伸出手一把跩過金泰亨,將人抱個滿懷。

「這樣啊,我們泰亨會寂寞吧,智旻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他咯咯笑著,抱著懷中的人一擺一擺的。接著他停下動作,看著那雙盯著自己、圓圓大大的眼睛,他勾起了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彎下身在對方臉頰上輕輕吻下。

金泰亨也不慌,側過頭思考著些什麼,接著抬起臉朝唇瓣吻去。

「不是應該親這嗎?」

田柾國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幾乎就要到耳根子去了,「小妖精。」

他倆笑的臉頰都附上粉紅,究竟是笑得太厲害抑或是害羞而至,也說不清了。

「我該走了,下次見吧,泰亨。」

金泰亨勾起嘴角,朝他點點頭。

晚上的風特別冷,田柾國吸了吸鼻子,將脖子縮起手藏進袖子中,頭抬起頭望向金泰亨房間的那扇窗,笑了笑。

 

田柾國收到了封信,附帶花香。

「你可真是受歡迎啊,這都第幾個了。」

鄭號錫拿起信在眼前晃了晃,陣陣花香飄散出來,他皺了皺鼻子,一臉嫌棄的將信丟回地上。

「這個不行了啊......喜歡人也了解下人家吧。」

「哥,幫我寫吧。回絕信。」

鄭號錫煩躁地嘖了一聲,手胡亂揉著後頸。

「啊----看在我是個好哥哥的份上就在幫你一次啊。真可惜了這位大小姐了。」

田柾國不喜歡太重的香味,即使樓裡偶爾都能飄出些香味但還是習慣不了。

金泰亨身上沒有味道。

不,更準確的是金泰亨多多少少還是帶著點香味的,非常清爽,味道淡的幾乎無味。

令人上癮。令田柾國著迷。

田柾國停下輕輕晃動的雙腳,從露台上跳下,拍了拍衣服,不顧鄭號錫的喊聲逕自走出門。

「啊真是......說去打好關係也不知打到哪去了......」

鄭號錫嘆口氣便由著對方去了。

 

 

 

 

03

 

愛情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體驗?

金泰亨不知道。或許他會永遠無法理解所謂的愛。

這裡是花街,會發生什麼沒有人知道。

比如說可能哪天就燒起了大火,但不稀奇,畢竟常發生。

又或者說會有遊女為愛而亡。

偶爾能聽見些搬運東西的大聲響,和議論紛紛的交談聲。

金泰亨曾經看過大大的桶子,樓裡的哥哥們說那是棺桶,也聽到其他樓的遊女哭得撕心裂肺----說是和情夫殉情了。

他不懂。愛上一個人會是怎樣的感覺,自然也無法理解那些寧可死也要追尋愛情的人在想什麼。

畢竟在花街,不能愛上人的。

沒有人敢輕易打破規矩。

因為這裡隨時會喪命。

 

田柾國放輕腳步跟在金泰亨旁邊的朴智旻使了使眼色,對方也識相的偷偷溜出房間在經過田柾國時對他眨眨眼。

露出壞笑,像終於等到好時機的獵豹奮力衝上前拐住前方人的脖頸,隨後因重心不穩往後倒去,金泰亨便也順勢直接趴在他的胸前。

金泰亨似是還未回過神,瞪著大眼盯著眼前人好一會,在終於認出對方後像個傻子般樂呵呵的笑著,頭微傾,髮絲輕輕地向旁垂下,恰好露出他那雙泛著星光的雙眼。

而那兩個星空裡裝滿著田柾國。

滿得像是即將溢出,卻又不捨讓其流出,小心地裝在眼裡保護的嚴實。

田柾國將手放在他的後腦,將金泰亨往自己的方向再拉近些。

他低下頭,頭髮捎的他有些癢,鼻腔裡滿是金泰亨的氣味,舒服的可怕,眼皮也被掛上石塊重的不像話,想一直沈浸在這時候。

金泰亨開始掙扎,將頭從田柾國的下巴拔出,一蹦一蹦的跑道在房間角落的木櫃前。

「怎麼了?」

田柾國將一只手撐在後頭,緩緩地挺上半身望向金泰亨。

金泰亨笑著回過頭,項準備做什麼壞事的小孩,嘴角翹得老高,「給你看樣東西。」

他拉開抽屜,將衣服層層翻開從裡頭抽出了把傘,他小心地將它拿出,開心的撐開在田柾國面前轉了個圈。

「如何?漂亮嗎?」

那把傘似乎曾在哪看過,比金泰亨先前手上的那把更加的精美,上頭一點一點的閃著光點,上頭的則是畫成飄落的花瓣,輕飄飄的。

很美,就好比......

......就好比花魁手上哪把。

「你從哪拿來的?」

「秘密。」

金泰亨將傘收起,坐下將它輕輕放在腿上,溫柔地在上頭撫著,像在摸隻貓般。

田柾過靜靜的坐起身子,看著那低垂的雙眸、滑落的頭髮以及不時將頭髮勾到耳後的纖細手指。

他咽了口口水。

「很漂亮。」

金泰亨聞言抬起頭,眼裡盡是藏不住的興奮。

他從地上彈起開心地再次撐開傘,不斷咯咯笑著。

田柾國站起身走向金泰亨,將自己擠進那小小的傘下,他將摟著金泰亨腰的手拉向自己,好讓兩人都能站在傘的影子裡。

「......你知道嗎?我有多想成為花魁。」

「每次都看著她穿著美麗的衣服、撐著精緻的傘走在街上,所有人都投向驚歎和羨慕的眼神,那有多好啊。」

「而且,」他吸了口氣,「唯有成了王才能獲得一點自由啊。」

金泰亨將眼睛垂下,看向旁邊。眼裡的渴望不段湧出。

「花魁,百花之首,唯有花魁配得起那把傘。」

「不過這把不過是贗品罷了,我不像其他人那樣是普通的男娼能有什麼立足之地?終究只是個任人擺佈的工具,單單如此。」

金泰亨將頭深深埋入田柾國的懷裡,手緊緊抓著田柾國的衣服,肩膀微微顫著。

「我好想......離開這裡......」

田柾國沒有回答他,僅僅將金泰亨抱得更緊,像不想讓他受傷般,緊緊地圈在懷中。

「......泰亨。」

田柾國將金泰亨的臉從自己懷中挖出,小心的捧著,接著慢慢的、靠近那嘴唇----

田柾國將傘壓低。

 

外頭不斷想著拍打聲以及陣陣的哀號。

金泰亨皺了皺眉,被吵醒的有些不悅,腦子還未清醒朴智旻就慌張地場進房間連拖帶拉的將金泰亨帶出房間往院子跑。

而迎接他的則是被則是趴伏在中央的遊女周圍被數個拿著木板的男人圍住,一下一下的不斷用力往下打去。

淒厲的叫聲,頭髮臨亂的披散在地,雙手被麻繩緊緊捆住,衣服被打的裂開。

金泰亨僵在原地,臉色漸漸刷白,手跩著朴智旻的袖子,身子不自覺地發抖。

「說是愛上了樓裡的男娼,表白後被毫不留情地甩了,而且那男娼跑去告密了。真狠,到底是誰啊......」

鮮血流出,已不知被打了多久,拿群男人終於離開,只留下那女人在原地抽蓄著,隨後便再也不動了。

「所以說絕對不能愛上誰,只要是還在青樓的一天。」

金碩珍緩緩走近,蹙著眉。

「你、你為什麼不救她......?」

金泰亨的下唇因緊緊咬著而有些血絲,顫抖著問著金碩珍,雙眼卻未曾移開那女人過。

金碩珍閉上眼中中嘆了口氣,「就算我是樓主也救不了她,規矩就是規矩。」

他拍了拍金泰亨的肩膀,「泰亨啊,絕對、絕對不能愛上誰,只要你還在這地獄。」

金碩珍轉身走了幾部,向想到了什麼,回過頭。

「啊差點忘了......泰亨,有人指名你。去準備下吧。」

 

 

 

 

04

 

田柾國已經很久沒有去找金泰亨了,樓裡來了個新女孩,為了忙她的事每天都搞得一回房間便倒頭就睡。

「呀,最近不去打好關係了嗎?莫非是膩了?看你之前挺勤的。」

鄭號錫慢悠悠的晃進房間,對著坐在地上發著呆的田柾國拍了幾下腦袋,好讓他回神。

田柾國再去找金泰亨時都以“打好關係”來應付樓裡的人,而到了花珣樓,樓主金碩珍又不關心整個花街的事,便隱瞞了身份假裝成一般客人指名金泰亨,卻總是不過夜,到中途便離開,這讓金碩珍困惑了很久,但想破頭也想不出什麼便不管了。

身為樓主對娼妓有興趣什麼的,怎麼想都可笑至極,也是禁忌。

「哎呀,謝謝你的提醒啦~那我就走了~」

無神的眼睛中終於閃過亮光,眼珠子都被照的明亮,像為黑暗房間點了把蠟燭。

田柾國蹦蹦跳跳地跑走了,只剩鄭號錫還在一片狼籍。

「......看來我必須把嘴縫起來了。」

鄭號錫感歎道。

 

「泰亨啊!」

田柾國興沖沖地跑進房間,忽略了在外頭試圖攔住的朴智旻。

很多天沒來的狀況也不是第一次了,田柾國依舊不管不顧便撲上去,而金泰亨也每次都會笑呵呵的緊緊抓著他,嘴裡抱怨著想死你了。

本應如此。

金泰亨沒有熱情的回抱著他,也沒有說上任何一句話,一整個就像被抽走魂魄徒留空殼在這。

田柾國將金泰亨轉向自己,在看到的瞬間他的心狠狠的抽緊,緊緊蹙著眉,金泰亨簡直就沒有了生氣。

眼底下掛著淡淡的黑色的圈子,頭髮沒有像之前那樣整理好看,散亂的垂著,而在眼角能看見微微的紅,像是哭過無數次又或是狠狠揉過。

唯有身上的衣服還是像過往那般華麗,每個地方都像是量過般精準的穿戴,沒有一絲皺痕。

田柾國看著金泰亨身上的衣服,抿了抿唇,心中的未知化成了莫名的憤怒,伸手要碰上時,金泰亨快一步雙手緊緊抓著身上的衣服,肩膀縮著,側過身子不讓田柾國碰它

「這是...... 我最後的尊嚴了......拜託......」

金泰亨抬起頭看著田柾國,嘴死死地咬住下唇,全身都輕輕發著抖,眼匡愈發通紅。

「......」

田柾國的手依舊僵硬地停在半空,他沒有回話,靜靜地放開還抱著金泰亨的手離開了房間。

 

「怎麼回事?」

田柾國一踏出房門便看間躲在門外的朴智旻,跩著想溜走的人,手握的越發大力。

「啊痛痛痛----你先放開啊----!」

朴智旻往兩旁睹了眼,將聲音壓低,只剩他們兩人聽見,也許是不想讓樓裡的人聽見又或許是顧忌著僅隔著一道門的金泰亨。

他說,來了個新客人,從沒見過,一來便指名泰泰。我敢賭那客人肯定老早就看著泰泰很久了。

那客人斷斷續續來了幾天,我看了挺正常的,但昨天來過後就變這樣了。

他將手指像房裡的方向,田柾國看著薄薄的紙門裡頭隱約能看見些影子,一晃一晃的,隨時會消失。

整個樓都混濁不堪,像是這才發覺這裡是個妓樓,個個房門緊緊相依,談笑聲、音樂聲以及那毫不掩飾的叫聲和難聽的喘息,全部融合,看不清前方,耳裡被刺的發疼。

似乎除此之外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樹的沙沙聲、鳥啼唱的歌聲和金泰亨的笑聲。

痛苦的閉上眼,聲音消失了。

只剩水緩緩滑過滴在衣服上的些微聲響。

 

田柾國沒有放開金泰亨,即使對方從掙扎直至沒有任何動靜。

金泰亨只是靜靜的看著窗外,天空上掛著月,將所以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裡,沒有伸出手,只是看著人們不斷重複著歡樂、憤怒、傷心......無疑是個最優秀的觀者,但卻又冷漠無比。

吉原裡的哀傷誰知道呢?

「柾國啊......」

金泰亨顫抖著開口。

「嗯?」

田柾國溫柔地回應著,抱著金泰亨晃著、安慰著。

「愛嗎?」

沒有多作解釋,田柾國自然心知肚明。

他閉起眼故作思考的歪著腦袋,然後笑了幾聲後將金泰亨的臉抬起讓對方看著自己。

他抬起手撥開那雙漂亮大眼的瀏海,模仿著以往金泰亨的動作輕柔地勾到耳後,手指來回撫著通紅的眼周,他的視線沒有離開金泰亨的雙眼,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微彎身子,深深地吻著那不停顫抖的嘴唇,覆在後腦的手稍加力,周圍的銳利似乎在這瞬間軟下,團團包圍著兩人,小心地將他們推向彼此。

金泰亨的眼匡又泛起了淚,胸膛因缺氧劇烈的起伏著。

「柾國啊......帶我離開吧......」

「拜託......」

「我馬上就要十九了。」

田柾國的眼暗了幾分。

「明年......就不能在這了。」

「所以拜託......趁著現在替我贖身吧......」

田柾國沒有回答他,緊抿著唇。

金泰亨的眼淚終於滿溢出來,啪嗒啪嗒的掉個不停,將衣服浸濕了好大一塊。

「我真的、真的......好----」聲音像斷了線發不出來,眼淚不停湧出,金泰亨使勁的揉著眼,連句話都喘得說不出口。

金泰亨緊抓著田柾國胸前的衣服,似乎想傳遞些什麼,渴望對方做出回應。

田柾國扶著金泰亨輕輕的將人放倒,欺身壓上,眼裡都是名為金泰亨的星。

他彷彿看見,花緩緩飄落,而金泰亨撐著傘站在其中,回過身對著他笑、只對著他笑。

田柾國今天不打算離開離開這裡了。

 

「......柾國。」

「嗯?」

「『一個下賤的男娼將不會得到愛,就好比你。即使你再把自己打扮得多和華麗,也不會得到自由。』那客人----那男人這樣說的。」

「......」

「你也覺得是這樣吧。我已經不知被多少男人碰過,那些被碰過的地方總是在我覺得幸福得時候重重的刺激著,一拳一拳的打著我,是啊,我有什麼資格成為花魁、有什麼資格被愛、有什麼資格......去愛上人。」

「可是......可是啊......我還是不知羞恥的愛上了人。」

「你說我該怎麼辦?」

「......別說了吧。」

「我現在啊......第一次在這種時候不會感到噁心、痛苦。」

「我是不是瘋了啊......?」

「泰亨。」

「我愛你。」

「......是嗎----」

「----我可不可以......就幸福一下......?」

「當然。幸福吧,泰亨。」

 

 

 

 

05

 

頭髮高高盤起,上頭掛著亮晶晶的石子和一朵一朵鮮艷的花,金色的髮髻光芒耀眼的幾乎睜不開眼。

金泰亨也想成為花魁。

每當花魁出現時他都奮力地擠往前方,看著遊行隊伍,嘴裡總是不自覺地發出讚嘆。

在青樓裡唯一能獲得些自由的就是成為最頂端的那多花了吧。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素色、毫無花紋,頭上也沒有什麼漂亮的頭飾。

金泰亨抿抿唇,他逃走了。

逃回樓裡,把自己關在房間,他低著頭緊抓著衣服。

「這樣一點都不漂亮。」

他把衣服撕了,使勁地將它從自己身上撕的碎裂,殘骸可憐兮兮的一片片飄落下來,他大口地喘著氣。

走向不遠處的木櫃,他拉開不停的翻找,終於,他在最底層發現有著碎花圖樣的、哥哥們穿不下的舊衣,他將衣服拉出來拍了拍上頭的薄灰,興奮地穿上。

衣服大了點,右肩微微的滑落,袖子剛好遮住了雙手,而下擺也拖在地上,但金泰亨不在意,因為他終於漂亮了,高興的轉著圈,隨著動作衣服飄起了些,看著在上頭簡單碎花圖樣,傻嘻嘻地笑了笑。

金泰亨把素色的衣服都撕碎了,只留了件有兩色漸層的小便衣,但把它放在了最底層抽屜的最深處。

但不久後,他開始膩了,每天都只穿著碎花和服,他想要更漂亮的。

他跟哥哥們要了更多不要或量錯大小的衣服,但總覺得還是不夠,於是他跟姊姊們拿了女用的和服,他不在意是男裝還是女裝,只要漂亮就好了。

在初次接客那天,金碩珍送了他一個鑲著藍色石子的髮飾。

他說,在路邊看到就買來了。

雖然和哥哥姊姊們身上的不一樣,沒有精緻的作工,但沒關係,因為金泰亨覺得非常漂亮。

他開始整理頭髮,每天都掛著那髮飾,但他又覺得不夠了。

跟金碩珍要了個便宜的脣脂,小心翼翼的將小盒放在地上,打開來,用手抹了點在唇上輕點,他抿抿唇紅色均勻地散在唇上,他滿足地笑了笑,「真美。」

之後,金泰亨每天都會細心地打扮自己,將自己點綴得跟花魁一樣,一層一層的塗著脣脂,和金碩珍拿了假的花傘,想像自己站在眾人之上,想像自己有著自由。

即使身上只不過是別人不要的衣服、髪飾和脣脂也只是便宜貨、手上的傘也只是贗品,卻幻想著那渺茫、不存在的自由,用那鮮紅的唇去面對他人。

而在那客人來後,他狠狠地丟下一句話便消失了。

那句話深深的印在心上,想擦也擦不掉。

他將金泰亨美麗鮮紅的嘴唇打碎了。

「你說,你要怎麼獲得愛情?就用你那紅唇去騙取嗎?」

 

金泰亨知道了田柾國是樓主。

是朴智旻告訴他的。

他緊張地看了下金泰亨,怕對方禁不起衝擊而昏倒。

但金泰亨超乎意外的平靜。

他閉上眼,再緩緩地張開,眼裡似乎有一絲波動,但又似乎只是錯覺,他慢慢地說,是嗎便將身子縮進被子中,催促朴智旻說自己累了,快休息。

金泰亨一點都不意外嗎?

才怪,他嚇死了。

他想起之前有個哥哥愛上了金碩珍,樓裡的人都知道,但因為是第一次有這種事,所以大家除了驚訝外都沒有做出什麼反應,何況當時前樓主剛去世,金碩珍還沒學習完便繼承了樓主之位,所以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是,以為就這麼平淡過去後,來了個陌生的老女人,他自稱是前樓主的姊姊,說自己知道怎麼治理青樓,便開始訓練金碩珍。

過了一陣子,那女人從別的遊女那聽了有男娼喜歡金碩珍這事,他生氣的不得了,派人來把那男娼活活打死了。

那時的金泰亨還很小,哥哥們將他的眼睛和耳朵摀了起來,但他還是能隱約聽見重重的打聲和叫聲。

金泰亨拉了拉金碩珍的袖子,「吶吶,碩珍公子喜歡過他嗎?」

金碩珍沈默了一會,咬著唇思考些什麼,接著他緩緩的說,「......樓主怎麼可能喜歡上區區男娼。」

金泰亨便知道了,原來我們的地位這麼低下。

他深怕自己愛上了誰自己便會趴在那被打死。所以他更努力的打扮自己,讓自己好似看不起任何人,對所有人溫柔,隱藏自己的情感。

 

金泰亨躲在被子裡難受的抓著左側胸前的衣服,不在意是否弄皺,他現在只覺得痛得無法呼吸。

該怎麼辦?

他好喜歡田柾國。

金泰亨其實一點也不溫柔,他壞透了,不將客人放在眼裡、甚至是心上。

他的溫柔多麽虛假、多麽噁心。

該怎麼辦?

他好愛田柾國。

怎麼辦?

為愛......而死嗎?

「智旻。」

「嗯?」

「幫我保密。」

「什麼事?」

「......」

「......我知道了。」

怎麼辦?

......不知道。

 

 

 

 

06

 

「泰亨。」

田柾國一如往常地來找金泰亨,而後者也依然在聽見他的聲音後轉過身對著他甜甜一笑。

他彎下身親了口金泰亨,在要離開時,卻被金泰亨緊緊的抓著。

「怎麼了?」

「柾國......」

田柾國輕笑幾聲,將金泰亨抱到自己腿上,看著後頸上一個小紅點滿意地笑了笑,將頭埋進金泰亨的肩膀。

「我在這呢。」

「柾國......是樓主嗎?」

「......」

田柾國芳開金泰亨,把人轉正,嚴肅地盯著他。

「......你怎麼知道。」

金泰亨勾起嘴角,「秘~密!」

「金泰亨!」

田柾國大吼了聲。

金泰亨著實嚇到了。田柾國第一次叫了全名。

田柾國捏著眉心,讓情緒冷靜下來後才開口,「泰亨,我沒有在開玩笑。」

他抓著金泰亨肩膀的手加了點力道,金泰亨吃痛的皺了眉,但田柾國並沒有要放開的意思,金泰亨低下頭,唇無法控制的顫抖著。

「我......我也沒有開玩笑啊......」

「明明說愛我卻隱瞞身份的不是柾國你嗎......?」

「我真的......愛你啊......」

「你這樣要我怎麼......說實話啊......」

金泰亨靜靜地留下淚,沒有抽泣,也沒有任何聲響,只是安靜地流著。

不是歇斯底里,卻讓人更心痛。

不是崩潰大哭,卻比任何哭泣方式更難受。

田柾國蹙著的眉又更緊了些。他張開手又重新抱住了金泰亨,「......抱歉。」

金泰亨將臉埋進田柾國的頸窩,而田柾國則不斷拍著金泰亨的背,安撫著他。

「柾國,替我贖身吧。」

「......對不起。」

「雖然沒有有過,但也不是不可能吧?只要離開......只要能贖身的話就能......」

「泰亨。」

「明天來櫻花樹下等我。」

田柾國留了這句,便起身離開了。

金泰亨呆愣在原地,櫻花樹下嗎。

“只要贖身的話就能......”

“就能......”

“就能......愛著你啊。”

 

金泰亨無法入睡。

即使眼皮重的很,還是睡不著。

他哭了。

安靜的,流著淚。

隨後,他終於睡了。

 

 

 

 

07

 

金泰亨看著滿櫃的衣服,選了件簡單的粉色花點綴的和服。

那是和田柾國初見時穿的。

他拿著那把還不認識田柾國時被他稱讚的那把傘,故意忽略那把更美的傘。

戴上頭飾,打開裝著脣脂的小盒。

「啊,要沒了呢。」

小盒裡頭只剩零零點點的幾塊紅,他用手抹了抹,將小盒上的紅全部抹去唇上。

 

「又收到情書了呢。」

鄭號錫拿著散發濃濃香味的的信紙在田柾國面前晃了晃。

而後者則沒多做什麼反應。

「也是老樣子嗎?回絕信。」

田柾國想了會,張開口----

 

田柾國在接近櫻花樹時變音約看見有個身影在那,他笑了笑,加快腳步接近對方。

他看清了他,眼前的樣子與腦中的回憶重疊再一起,一樣的衣服、一樣的頭飾、一樣的......花傘。

在花傘下,他遇見了金泰亨。

在花傘下,他愛上了金泰亨。

在花傘下,他吻了金泰亨。

「泰亨。」他輕輕喚了對方。

而跟記憶不同的是,金泰亨是笑著轉過身的,他的眼裡是滿滿的田柾國。

田柾國,是名樓主,他深深愛著一位男娼。

田柾國走到傘下,彎身吻了金泰亨。

原本的輕點變成深深的糾纏,兩片花瓣相碰再一起,不肯分開,直至沒有氧氣才分開。

「柾國。」

「什麼事。」

「你想好了嗎?」

「......」

「你要替我贖身嗎?」

「......」

「我愛你,柾國。」

田柾國將傘壓得更低,低得像是要讓上頭的花飄落下來。

他輕輕撥開金泰亨的髮絲勾到耳後,靠近耳邊,輕聲的說些什麼。

強風吹過,地上的花瓣隨之飄起,與被吹落的花瓣包圍住在傘下的兩人,用他們迷人的香氣與歌聲,掩蓋一切。

 

 

 

 

08

 

華麗的衣裳被收進抽屜的深處,那把好比花魁的傘也被一同收到了底層,被層層的衣服覆蓋。

金泰亨穿上那件件層的衣服,頭上的帶著頭飾靜靜的在木櫃上躺著,他打開裝脣脂的盒子,裡頭是完整且平滑的紅色,他伸手將平整破壞,沾了點紅往嘴上塗去,抿抿唇,讓紅色均勻抹開,滿意的笑了下,「真美。」

他拿起了那把花傘,往外頭走去。

金泰亨深吸了口氣,清晨的冷空氣猛的竄進鼻子,他皺了皺眉,隨後往櫻樹走著。

安靜的花街讓他的腳步聲更為明顯,但在能隱約看見櫻樹時,有另一腳步聲與他的重疊了。

非常有默契的一起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風輕輕吹來,帶來了些花香,

他看清了來者的面容,清秀的五官,溫柔的眼神,寬厚的肩膀,朝著自己的方向走近。

金泰亨勾起微笑,大步跑向前。

那花傘下站著兩人。

 

 

 

 

 

 

 

 

 

 

 

是金泰亨和朴智旻

「智旻吶!」

金泰亨跑過了男人,往站在櫻花樹下的少年笑著。

他與男人擦肩而過,就像陌生人。

但金泰亨還是回過了頭。

 

 

 

 

00

 

男人停下腳步回過了身。

 

 

 

 

*

 

-註解-(資料源自於網上)

 

-泰亨說的「那扇門」和「柳樹」:

「那扇門」,在走玩日本堤後會進入「五十間道」而在那之後就是大門,在裡頭的娼妓們不能走出那扇門。

「柳樹」,是種在大門前的的一顆柳樹,在客人會去時回頭看向柳樹便會想起昨夜的種種,也稱「回頭柳」。對泰亨來說在看見柳樹就代表自己終於可以離開吉原,而或許在離開前他會想起在這裡的一切,所以才說「柳樹說不定會依依不捨的向我道別」。

 

-「新造」

娼妓間也有階級,「新造」是年紀較小、大約十歲左右的孩子。「新造」並不會接客。

 

-泰亨說的「明年就要十九了」、「不會在這了」

取悅男人的稱為「男娼」,取悅女人的稱為「男妾」。

一般男娼會在12歲時開始接客到19歲左右,在之後還持續再接男客會成為恥笑對象,戲稱「大釜」。

在故事裡是設定泰亨在的花珣樓是只有男娼,而滿了19歲的男娼會被送至別處。

 

*

 

我沒有很了解吉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加了很多私設,別太認真講究了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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